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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学研究一定要有跨学科视野

发布日期:2017-12-06  浏览数:1792  信息来源:文汇报
 

  

    出生于上海,成长于安徽,学习在美国,后又自学瑞典语、斯瓦希里语、德语……从大学时便立志探索语言的奥秘到因创立著名的词汇扩散理论而在国际语言学界享有盛誉,香港理工大学讲座教授王士元的一生与语言人类学密不可分。

  无论是在实验室操作仪器、到医院探视失语症患者、跋山涉水寻访说奇怪语言的人……语言学的包罗万象都令王士元深深沉醉其中,透过这些迥异的语言让我看到了多彩纷呈的世界。

近年来,语言学家们走出书斋,走向田野,与人类学家、遗传学家合作研究,借助先进的科学技术平台,将语言演化问题带入多学科研究视野,产生了一批重量级的学术成果。王士元亦是这一领域的领跑者,年逾80的他始终紧跟语言学发展的最前沿。日前,适逢第七届复旦大学人类学日,王士元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讲述如何用一生推动中国语言人类学发展。

 

  应通过跨学科对语言学从不同维度加以研究

  人之所以为人,最独一无二的就在于语言。但是,在研究语言学的学者看来,从不同的维度看语言,会发现,语言包含着各种信息,把这些不同的信息结合在一起,才能更全面、更清晰、更深入地了解语言是什么,才能理解人类的本质。因此,语言学研究一定要有跨学科的宏观视野。王士元常用盲人摸象的比喻来形容研究人员的划地自限,如果这些学科各行其道,我们很难对语言的全貌有透彻的认识,但若研究人员能意识到自己的局限而与其他学科合作,取长补短,就能为学术研究开拓新的视野。语言学里的东西,越是能够和其他学科相连,基础就会越扎实,论据也会越有说服力。

  早在1978年,王士元就发表论文强调语言历时研究的三种尺度:宏观、中观与微观。微观的语言研究涉及个人的语言习得与消失,中观的语言研究则是历史语言学的范畴,可以溯及几千年前的语言,因此必须借助对人群的往来和历史的理解,才能更深入研究语言的变迁。至于宏观的语言研究,则旨在探索语言的涌现和演化,因此更要借助考古学、遗传学等学科。

  在1998年的一篇文章中,王士元特别强调探索过去要有三个窗口:考古学、遗传学和语言学,这样才能得以追溯并还原几十万年前的远古场景。语言涉及方方面面,不仅与大脑有关,也与基因有关,人类的基因系统造就了大脑,让我们拥有学习语言的能力。王士元举了个例子,比如FoP2基因就与语言密切相关。

  FoP2基因是在一个被称为“KE家族的人群中发现的。这个家族三代人共有24名成员,但是一半人无法自主控制嘴唇和舌头的运动,发音和说话极其困难。而且他们也存在阅读理解障碍,表现为不能正确拼写词语,难以组织好句子,弄不懂语法规则,很难阅读和理解别人说的话。研究人员先对“KE家族成员进行大脑图像扫描,发现其中有语言障碍的人在大脑分管语言的基底神经节部位出现异常,而FoP2基因就是在基底神经节表达和产生功能的。

不同学科之间的边界犹如画在沙滩上的线条,随着每一次新知识波涛的到来,边界就会发生变化,甚至完全消失。人类的知识,特别是研究语言的知识,应该彼此相连,并最终相互贯通。王士元表示,语言学是结合人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生命科学的桥梁,并使二者相辅相成。人文社会科学帮助我们系统呈现社会里的问题,自然科学则运用实证方法和科学技术观察大脑,通过实验与量化深入解答我们想探究的课题。

 

  语言并非独立体系,而是深植于文化和文明中

  除了从事理论的探索和实验的证明,王士元也积极投身田野工作。他曾与南开大学石锋教授到广西大瑶山研究瑶族,也曾随北京大学陈保亚教授到云南考察白族、普米族、傈僳族、怒族等少数民族,并曾远赴吉尔吉斯斯坦考察东干人。

  王士元说:在田野调查时,我们记录了许多少数民族的语料,一方面有助于解决语言的演化问题,知道什么是纵向传递,什么是横向传递。另一方面也让我们留意到那些正在快速消失的语言。

  在田野调查期间,当地人告诉王士元,每铺一条柏油路,就会消失一种语言。因为村民一旦发现外面的发财之道,就不太愿意传承自己的文化遗产和语言。王士元不无惋惜地表示,一旦失去了语言,就会失去一种文化,因为语言并非独立自主的体系,而是深植于文化,甚至人类的文明和认知中。

  实地勘探也解决了一些争论已久的问题。比如,白语是汉藏语系中少数几种系属问题存在争议的语言,白族的语言兼有汉语和藏缅语的特点,在语音、词汇和语法等方面,白语既有很多和藏缅语对应的地方,也有一些特点和汉语相同或相似。因此语言学界对白语系属问题一直颇有争议。在白族学者霁木弘的帮助下,王士元一行人走访了几十户白族家庭,了解到白语分为南部、中部和北部三大方言。南部方言即大理方言;中部方言为剑川方言;北部方言原称为碧江方言 (怒江方言)。由于白族人口聚居程度较高,因此,白语方言总体上看差别不大,各地白语语法系统基本一致,词汇大部分相同,只在语音上有一定区别。从语音、词汇、语法三方面综合来看,白语中大量最基本的常用词都来源于汉语,这种现象在中国少数民族语言中也是少见的,可见其借用汉语的历史相当悠久。王士元说。

这些田野调查的经验,让王士元有机会接触中国西南丰富的语言文化遗产,也让他获得了中国少数民族语言第一手的宝贵材料。走入田野让他徜徉在丰美的语言天地间,体会到语言多样性的可贵和重要,也让他慨叹语言濒危的无奈。

 

  21世纪的中国应成为语言学的重心

  2015年,王士元获聘为香港理工大学语言与认知科学讲座教授。他的研究方向也从单纯的语言研究转向认知退化的探索。老年人的失语症与老年人认知能力退化间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方法能尽量补救或避免语言能力的丧失?我们对婴儿语言的习得已有不少认识,但对老年人语言能力的消失还知之甚少。

  王士元通过 EEG (脑电波) 技术来对不同年龄段的大脑进行脑电测试,试图观察语言的退化与阿尔兹海默症之间的关系。他向记者展示了一组青年大脑与老人大脑的对比图,图中可以明显看出老人大脑开始萎缩,脑组织结构体积缩小、脑实质减少。我们常常会用一些简单的小测试来检测大脑的反应速度。王士元举例,比如色彩与文字的游戏。当只需人们识别色块的颜色时,大多数人都能做到,但当文字涂上色彩,要求人们念色不念字时,能够快速反应的人就少了很多。老年人比年轻人反应慢,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还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就目前得到的一些实验数据来说,中国人比起白色人种更容易得阿尔兹海默症,当然这需要更多的实验佐证,并需要遗传学家和生物学家等学者一起配合探究。

  鉴于人口老化已是全球不得不面对的严峻挑战,随着医疗进步和环境卫生改善,保持健康身体的同时该如何维护认知能力的活跃,是高龄化社会必定要应对的问题。王士元希望能借由测量脑电波来对认知障碍进行早期的诊断评估,以期能防患于未然,在大脑开始呈现失智退化迹象前,就能及早发现并采取相应措施来减缓这个趋势。

  虽然王士元自幼赴美,心里却始终记挂着自己是中国人,要为中国人争光,因此每次他到中国各地讲学,都一定会告诉在场听众:19世纪语言学发迹于欧洲,20世纪语言学兴盛于美国,但我们要让21世纪的中国成为语言学的重心。他这番语重心长的话,不仅是对所有中国语言学研究者的衷心期许,亦是他一辈子兢兢业业、念兹在兹的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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